极端的经济自由主义拒绝一切干预 

为什么经济学家会如此热衷于理性人假设呢? 一个原因是出于做研 究的考 虑,如果选择了理性人假设,做模型会更顺手。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更深层次的,即经济学家认为如果人们是理性的,那么他们的选择就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。个人的选择是不会犯错误的,因此也就不需要政府出面校正。芝加哥学派的代表人物米尔 顿•弗里德曼写过一本书,叫《自由选择》。

在他看来,我们应该尊重每个人做出自由选择的权利,即使你觉得他们的选择是不对的,也不能横加干涉。 

在一个极端的经济自由主义者看来,既然人是理性的,理性的人自 然会为自己 的一切行为负责。比如,如果开车的人不系安全带,骑摩托车的人不戴头盔,那是 他们自己的选择。政府非要规定大家系安全带或戴头盔,是不会有效果的,大家不 会听政府的话。如果有人吸毒或是卖淫呢?在极端的经济自由主义者看来,不管你 喜欢不喜欢,这也是你无法干涉的。反对吸毒或是卖淫,只会使吸毒或卖淫转入地 下,反而更难控制,对社会的危害更大,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吸毒或卖淫合法化。 

我想,大部分经济学家都会反对政府的直接干预。政府来规定我的 孩子必须学 什么知识,这在我看来是非常荒谬的。政府来规定我的饮食搭配,也是我不能接受 的,即使政府说这样的饮食搭配是更健康、更合理的。但是,跟极端的经济自由主 义者不同的是,我不相信人们的理性选择都是合理的、对个人最为有利的。每个人都可能会犯错误,也很容易做出其实不利于自己的选择,遇到这种情况,我们该怎 么办?我们是否应该帮助个人避免做出错误的决策?


行为经济学家主张给一点点"助推” 

2008年,经济学家理查德•泰勒和法学家卡斯•桑斯坦( Cass Sunstein ) 合著了《助 推》。这本书很快成了全球畅销书,也受到各国政府的关注。书中提到,我们可以 采取一种“自由主义的温和专制主义方法”,改善人们的最终决策。自由主义和专 制主义听起来是水火不容的,却能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。

自由主义是指我们要保留 人们做出自主决策的权利。温和的专制主义是指,我们可以适当地影响人们做决策 的过程,好让他们做出对自己更为有利的选择。举例来说,如果政府强制规定人们不能吃垃圾食品,只能吃健康食 品,这就是 一种粗暴的干预。尽管政府的用心可能是好的,但结果一定很糟。这种粗暴的专制 主义在现实中随处可见。但是,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呢?比如,我们可以把新鲜的 水果用更低廉的价格、更方便地提供给消费者,那么,很可能就会有更多的消费者 主动地选择健康食品。这就是泰勒和桑斯坦所说的“助推”。 吃不吃健康食品,其实还是小事。像养老金计划,不仅对个人,而且对整个社会,都是一件大事。

美国的养老金保险制度非常复杂,员工需要在各种五花八门的 方案中做出选择。正如我们说过的,选择的机会越多,人们越不愿意做出选择。于 是,很多美国人就放弃了参加养老金保险计划。这一选择对自己不利:因为到了退 休之后员工的收入水平会下降;对政府也不利:因为到最后还是得由政府埋单。有 一些美国公司做了一个小小的调整:以前的方案是你要主动选择,才能加入养老金 计划,如今的方案是如果你不反对,就默认你同意参加养老保险计划。 泰勒和桑斯坦提出了 “为明天储蓄更多”方案,并得到美国国会中 保守主义 者和自由主义者的联合支持,这在美国政治中也算是一个奇迹。 “为明天储蓄更多”是公司为其员工提供的养老金计划。签了这份合约的 员工 在加薪时,会自动地增加在养老金账户中的储蓄;于是,储蓄率随工资的上涨而上 升。如果员工觉得存得太多,他们也有选择退出该计划的自由。这一方案没有强迫 任何人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,也没有任何欺诈和隐瞒,只是巧妙地把人们的懒惰天 性和他们的长远利益结合起来,让人们自己做出更有利的选择。


寻找一种中庸之道 

在泰勒和桑斯坦看来,在很多情况下,我们只要做出小小的调整, 就能极大地 改变决策的结果。比如,总是会有人把尿尿到公共厕所的小便池外边。但是,如果 在小便池里刻上一只苍蝇,男士们就会自动地瞄准那只苍蝇尿尿,于是,尿到小便 池外边的现象减少了80% 。如果你想让人们节约能源,仅仅在墙上张贴一些“节约 能源,保护环境”的标语是没有用的。如果让每个家庭在收到账单的时候,都能够 从账单上看到自己的用电量和邻居的用电量的对比,那么,出于“同伴压力”,很多人就有更多的自觉性去注意节约资源。这说明,帮助人们改进其行为的最好方法是提供反馈.

对于是否在政策设计中采用“自由主义的温和专制主义”方法,我持 谨慎的保 留态度,因为我们必须先相信政府是无私而善良的,才能相信它们会为了我们的利 益,帮助我们改善决策。但是,这一方法也在日常生活中给了我们很多的启示。家 长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,老师对学生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的,为了让孩子和学生做 出更好的选择,我们是该奉行毫不干预的自由主义原则、粗暴独裁的专制主义原 则,还是找到一种中庸的“自由主义的温和专制主义”呢?